人世間至美珍饈何者為最?是鮑參翅肚,還是松露鵝肝?若說是「鹽」你認同嗎?所有廚師在刀功火候之外,都應該要懂得放鹽的藝術,原因在於鹽能釣百味,且在點燃引信後,隨之隱匿,說鹽是百味之最,當之無愧。而中國八大菜系各有見長,提到用鹽能手,就不能忽視「潮州菜」在鹽巴上的精確操作,少一點多一點,都不對,潮州菜用鹽,總如蜘蛛編織經緯,絲絲細緻入微。
粵菜下支脈不少,廣府、潮州、客家、順德各有特色,其中潮州位於閩粵之間,背山面海,境內群峰起伏,河流縱橫,冬無嚴寒,夏無酷暑,終年常綠,四季如春。在這樣的魚米之鄉發展出自成一個的菜系絕不是偶然,據史料記載,潮州菜起於漢、興於唐,然後一路淵流至今,馳名海內外,現已是嶺南地區重要的文化精髓。
過去鹽巴昂貴,只要掌握了鹽,就是富甲一方。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春秋時代的管仲,他始創「官山海、徵鹽篋」,即是對鹽實施專賣,充分利用山東漁鹽,因此造就齊國雄霸盛世。而粵東一帶精於曬鹽,潮州當然佔盡地利,數百年來發展出各種以「鹽」為主調的菜餚,憑藉美食笑傲天下。
鹽同時也經得起光陰熬煮,並能封存食材美味,將其鎖在時間匣中,最好的例子,就是滷水。每家潮州餐廳都該有一鍋滷水,這鍋滷水匯集韶光、精煉歲月,說是該餐廳的靈魂絕不為過。潮州菜善用的白滷水,內含八角、花椒、南薑、當歸等辛香料,再添入蔬菜熬煮,過濾後淺黃澄澈,飄逸鮮麗芳香,而好的潮州滷水不應斷火,才能長年累月堆積甘醇。烹鵝、煮蛋、下豆腐,皆從這鍋滷水而生,就像輪迴般,食材精華與滷水不斷交融,最終鹽巴也被收服,投胎轉世開出花朵。
第一次折服滷水美味,是去年跑美食線時,在神旺潮品集吃到的滷水鵝肉,纖維粗韌的鵝胸肉,泡在以文火慢煮的老滷水中悶熟,這樣出來的鵝才能肉細緻不柴,還如綿裡藏針般,隱隱飄著中藥芳香。後來細問主廚,這才知道這鍋滷水不簡單。潮品集為了做好滷水鵝,這鍋滷水從不斷火,40年來鵝油與肉汁與之交融,還每日廚師需適時添加八角、草果、甘草、川椒等香料來維持滷水香氣,新舊交融看似尋常工夫,其實非常考驗廚師經驗,要是一不小心味道走偏或是變質酸敗,40年來的積累可就毀於一旦。這才知道,原來我們吃的不只是鵝肉,還吃下了數十載寒暑。
雖是立秋了,但太陽依舊火熱,35度的高溫讓人食不下嚥。這天再訪潮品集,目標就是夏季限定的「打冷」。其實打冷跟上述滷水鵝肉的做法雷同,只是改吃冷的,乍看有點像台式滷味,不過特色在於一點醬油都沒放,純粹靠著食材本身滲出的精華與辛香料、中藥調和,再佐以時間增色,保留原味,同時鹹淡適中,冷冷的吃,爽胃沁脾,氣味雖濃,但芬芳雅緻,沒想到一鍋滷水,竟能如此畫龍點睛。
説是一鍋滷水,或許小看了潮品集,因應不同食材,滷水也不得混用,若走進廚房,說不定得見多桶滷水各司其職炮製美味。海鮮肥魚的滷水中就不放藥材,因擔心跋扈的中藥味搶盡海鮮風采,而看似同質地的下水,烹煮時間也不一,要能掌握得當,則是需把五感張至最開,再用經驗判斷是否完備。
中國人相信,最圓滿的人生應是五味雜陳,然而不管甜蜜或苦澀,唯一能居中調和的就是鹹味,也只由鹽巴能烘托食材原有風采,且不致荒腔走板雜亂無章。神旺的滷水將鹽發揮得精湛得體,使鹹味不再平鋪直敘,不僅光影層次豐富,明暗也隨之深淺遞變。無論酸甜或苦辣,記得都別忘了鹽,它能在舌尖大放異彩,也能同你在人生路上相濡以沫。








神旺大飯店 潮品集 .地址:台北市大安區忠孝東路四段172號 .電話:02-2772-2687 .營業時間:11:30~14:30,17:30~21:00 ・打冷為季節限定,即日起供應至9月30日止